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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相比,我也许是最“富有”的,因为在我的生活中有五个羊年的经历,还因为五个羊年分属相差悬殊的政策背景。感觉也分外地不同。
我经历的第一个羊年是1955年,那一年我只有5岁。正因为年龄小,记忆尚属模模糊糊的。也正因为记忆的模糊所以他在我的心头留下的是一种朦朦胧胧的美感。大年初一的第一道程序是祭拜祖宗,家家户户的正屋里都挂有族谱(俗称爷谱),祭拜祖宗的方法是在族谱前摆上供品,烧香磕头,燃放鞭爆。然后才是吃饺子。吃饺子之前是先给自家长辈端送,凡是近辈分的爷爷奶奶、伯叔娘婶都在敬送的范围。然后才是自家人食用。
吃过饺子后是为爷爷奶奶、伯叔娘婶送大馍。所谓大馍,比一般的馒头要大二至三倍的样子,是专门用来孝敬老人用的。小孩们若要食用,先得由长辈们将其掰开。大馍一般由纯麦子面做成,比普通馒头用料讲究一些。你走亲家如果拿不起礼品,可以不拿普通馒头,但只要家中有长辈,大馍是必须的礼品,是长辈们的“专利”。那年头生活水平低,小孩子们还免不了饿肚子。一看见大馍馍就闹着要吃,大人们就会劝说道:“你娃娃家是不能吃大馍的,吃大馍掉大牙,你知道不。”
那年头实行集体拜年,大约在上午十来点左右,各家的年轻人集中到一起,逐家挨户为长辈们拜年。拜年的方式是作揖磕头,拜年的队伍到了谁家,谁家就将事先准备好的苇席铺在地上,供人们下跪时当垫子。拜年仪式开始时,男女分别进行。男人们是先作揖再磕头,女人们是只磕头不作揖。拜年仪式完毕之后,主人会很热情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油炸食品或柿饼之类来招待。
那年头我家已经有了耕地,我隐隐约约记得一块耕地在在我家对门,一块在一个叫前地的地方,还有一块在西洼,都由我们自家耕种、收获。奶奶告诉我,那是土改时分得的。打场时爸爸在场上放磙,奶奶当帮工,我则跟在碌蠹后边打岔儿。奶奶怕我惹事,就催着我回家吃捞面条,说捞面条里还有荷包蛋,若回去迟就吃不上了。
又过了12年,经历第二个羊年。按老百姓的说法,本应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可这第二个羊年叫人大有“今不如昔”之感。那年我17岁,公元纪年为1967年,正值文化大革命期间。春节是“革命化”的,大年初一吃罢饺子就“闹革命”去了。吃饺子的顺序是奶奶、我、弟弟和妹妹,母亲在最后吃。但在我吃完饺子去送碗时发现,母亲吃的是用红薯干面做面皮的饺子。我顿时体味到母亲作为一名家庭主妇由于生活的拮据,为了让全家人吃上一顿白面饺子所付出的代价和做出的牺牲了。我流着泪走出了厨房,这一天,干什么事都心不在焉。
在那一年,受作难的还有父亲。我在济源二中读书,平均每周的生活费是2元5角,每两周回一次家,这5元钱必须事先准备好。钱怎么准备?在生产队里,劳动是没有现金收入的,父亲就偷着工夫割荆编筐到集市上去出售。由于生产队里天天开会“斗私批修”、“割资本主义的尾巴”,父亲找到的这一凑钱门路竟被当作“资本主义的尾巴”被“割”掉,被制止了。为了不让我辍学,父亲又偷着到距我家10多里的一家小煤矿上打工。为了不让人发现,每天夜里晚出早归,白天照样在生产队里参加劳动。那时,父亲的眼上总是布满血丝。当有人问起原因,他总以“头部上火”来遮掩。因为如果走了风声,还必须到生产队的会议上去作“私心严重”、“资产阶级思想严重”的检讨或接受批斗。
除了生活上的拮据外,父亲母亲还得为我们兄妹牵肠挂肚。因为那是一个多事之秋,我们这些不安分守己的娃娃们,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惹出祸事来。但担心并不多余,9岁的弟弟真的在学校惹出了祸,他在自己的作业本上把自己的名字和“万岁”二字组成一个句子,被冠以反对伟大领袖的罪名接受批斗。
1979年,我迎来自己一生中所经历的第三个羊年。
由于从1978年5月开始在我们那里实行“五定一奖”责任制,土地分户经营,生活已有大的改善。平时麦子面虽不能敞着肚子吃,但过春节还是可以敞着肚子吃白面饺子、白面馍馍的。这时我已结婚成家,开始独立生活,并有了孩子。大年初一早上,我做的第一件事是给奶奶、父亲、母亲端饺子吃。也就是这天早上,我看着母亲吃了一碗白面饺子,于是,我的心情也特别好。
这一年的开局没有人再提“革命化春节”的事,整个羊年里,父亲母亲没有在“政治”问题上担心过什么。
当年奶奶已经79岁高龄,她告诉我们,这个羊年和1955年那个羊年有点相似。
1991年,是我经历的第四个羊年。这一年的春节是在城里度过的。这一年,我们全家人平时全都吃麦子面,吃大米,过年当然不在话下。父母亲、弟弟妹妹虽然在农村,但生活也是今非昔比了。谁致富谁光荣的氛围已经形成。在这个羊年里,父亲是村里的种烟能手之一,收入也自然可观。小弟已到了娶妻成家的年龄,也是需要大把花钱的时候。但因为爸爸是远近闻名的种烟能手,名声在外,小弟的婚事从订婚到迎娶都没有费什么周折,更没有在钱的问题上受作难。
2003年是我经历的第五个羊年。这个春节咋过?我向全家人发表意见说谁爱怎么过就怎么过,爱吃什麼就做什麼。早上我爱起早锻炼身体,锻炼完了,就去煮肉丸吃。按照世世代代传下的风俗,大年初一早上这顿饺子是不能少的。但在这年代,饺子已经成为家常便饭,大年初一还吃,视乎有点腻了。儿女们平时工作忙,早上总有睡不醒的感觉,大年初一就让他们大睡去,所以睡到中午时分才起床。至于中午吃什么饭?大家都提议淡一些,素一些,稀一些,最终选择了吃大面片儿。这一天,我没有选择给父亲端饺子,送肉送酒,因为父亲事先有交代,说吃的东西送得太多了是负担,别让他们过年“负担”太重。所以,我就交代孩子们挑一些稀罕之物送去。
在这个羊年里,老人们也特别有精神。父亲虽年逾七旬,但仍壮志不已。在马年的春季,他同所在地政府签订了7公顷退耕还林地经营合同,所以羊年的大年初一就又“上班”去了。他说他要在下一个羊年到来之前,将那里变成花果山,变成鸟语花香的观光地。
连老人们都这样憧憬,未来的羊年肯定会一个比一个更富足、更繁荣、更祥和。
原载2003年2月17日《济源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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