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调查｜济源90后小伙“肚疼住院”死亡前的最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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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一则网络上流传的济源24岁男子，因肚疼入院最终死亡的事件，引发关注。帖文内容称，一个小伙子患了急性肠胃炎，住院花了近100万，到最后还是赔上了性命。是医疗纠纷还是医疗差错？还是病人的情况，死亡原因究竟是啥？猛犸新闻·东方今报记者对此进行了探访。

“去的时候行动自如，以为不是啥大病”



4月23日下午，济源市人民医院二楼的重症监护室。济源市90后小伙李明帅静静的停止了呼吸。

1993年出生的李明帅，高中学历，家住济源市克井镇小国富村。生前，“他买有大车，搞运输”。

李明帅小姑称，3月10日，李明帅因为肚疼，到人民医院急诊科治疗，当天住到了该院急诊科二楼201室3床。“去的时候行动自如，以为不是啥大病”。

记者疑惑，肚疼之类的小病，为啥没有选择在镇里的医院。李明帅的表哥解释说，“因为感觉人民医院是济源最好的医院”。

李明帅的母亲王水香回忆，3月10日，院方初步诊断，李明帅电解质紊乱：高钾血症、低钠血症。医院给其治疗后，病情好转。3月12日11点左右，医生查房时，李明帅说“自己浑身无力”。检查后，医生随即，为李明帅开了钾片，一顿两片，一天四次。

上午11点06分，在母亲的护理下，李明帅服下两片钾片。11点25分，王水香发现儿子李明帅的心电图，“心率升到了137”，她立即向正在查看仪器的护士反映，护士看后说，“干扰了，不准”。

2分钟后，李明帅出现浑身抽搐，心电图变成直线。母亲王水香急忙叫护士，“赶紧救人了！”随后，闻讯赶来的医生、护士，为李明帅实施按压，做心脏复苏，再后来，电击了6次。

王水香看到儿子，重新有了心跳，但却出现了呼吸急促。

3月12日上午，李明帅被紧急送进了重症监护室ICU病房。一个多小时后，医生称，“你家娃，没有呼吸只有心跳”。随即，在病房门口，让家属在风险提示上签字。

“心乱，没心看”的王水香怕耽误给儿子看病，签字后立马被推了出来。医生称，下午4点后可以探视10分钟。

当天下午4点，王水香第一次进到重症监护室，她看到儿子两只眼睛瞪得好大，眼皮不断跳动着，嘴里插着管，右肩头插着滞留针。她注意到儿子身旁的仪器上数值在100——120之间，闪烁不定。

因为心疼儿子，觉得儿子可怜，王水香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她看见李明帅胳膊、腿伸的笔直，不会动，她摸着儿子的手，“手指头是软的，没有知觉”。十分钟后，她被护士催促离开了。

从12日至今，全家人和亲属们每天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等。前几天的时间，家人们几乎吃不下饭，“吃两口饭，恶心”，每天眼巴巴盯着走廊上的表，盼望着到下午4点。

“再也没有见他睁过眼，不会动，不说话，像个活死人”

“再也没有见过他睁过眼，不会动，不说话，像个活死人”，李明帅的表哥贾涛涛向记者描述了他看到的一幕。每一次，母亲王水香在病房摸摸儿子的手、脚，“叫叫”，但儿子没有任何反应。

3月31日，18天后，医生说李明帅有呼吸了。每分钟可以呼吸两三下，但又停了。几个小时后，又呼吸两三下，又停了。

持续一周后，母亲王水香很兴奋，医生说，李明帅呼吸比原先好多了，每分钟可以呼吸10次，但持续5分钟后，又停了。但王水香发现，儿子的手脚仍没有反应，医生用棉签一侧，用力划他的脚底，“大拇指能稍微动一下”。

随后几天内，李明帅的姑姑李秋玲进来重症监护室探视，掀开被子的瞬间，她惊讶的发现，李明帅的腿微微一动。她很激动，赶紧叫来了他的父母，全家人很开心，“一夜未睡，以为有希望了”。

兴奋没持续几天，再次探视，家人发现李明帅腿又不动了。医院告知，没有营养餐了。姑姑李秋玲提出自己去买，但医院说，“只有重症监护室有”。无奈，按照医生提供的食谱，家人自己做饭，“早上小米，加上核桃”、“鲫鱼炖豆腐”等等，熬好后，家人将其打成流食，给李明帅打到胃里。

然而，虽经努力，李明帅的腿再没见动过。

期间，家人希望转院，但医生表示，“没有自主呼吸，不能转”。

“死亡以后，院方和医生没有人面对，给一个确切说法”

4月21日，郑州有专家来到医院，看过病情后，建议做脑电图、脑CT，如脑电图有曲线情况，可以转院到郑州，接受治疗。父亲李付财说，家里人寄希望通过做脑电图，有奇迹发生。

4月22日，父亲李付财说，给儿子的主治医生两次打电话，回复是，情况比较正常。

中午11点06分，值班医生紧急通知家属，做好心理准备，李明帅各项指标全部下降。

4月23日下午5点46分，李明帅心脏停止跳动。7点02分，医院宣布李明帅死亡。

父亲李付财告诉记者，儿子前后住院共花费50余万元，其中在医院花费30余万元。悲痛之后，他怀疑儿子的死，与医生最初让李明帅空腹服用的钾片有关。

他说，儿子入院后被诊断为高钾血症，按照该药品的说明书，钾片为饭后服用，而儿子入院后，一直属于禁食。按照该药品说明书的提示，其空腹服用后，导致的严重后果为心脏骤停。他据此认为，医生在最初的处置过程中有过失，而空腹口服钾片，是导致儿子死亡的重要原因。

让他寒心的是，儿子死亡以后，“院方和医生没有人面对，没有人就儿子的死因，给一个确切的说法”。

李明帅死亡一天以后，在数十名保安的护送下，院方把尸体从重症监护室运往太平间。4月24日下午六点左右，天阴沉沉的，有点冷。记者现场看到，在医院数名保安和父母的簇拥下，李明帅的遗体，从二楼的重症监护室被推至一楼出口处。大楼的东侧，一辆车头挂着“大黄花”的深褐色商务车等候在那里。

“娃，回家了！” 李明帅母亲用颤抖的哭腔，为儿子进行最后道别。

记者看到，面对悲痛欲绝的家属，不足百米之外，数十名医院保安和几名便衣男子挤在一起，远远地注视着。或打趣或面带笑容。或许家属的哭声引人关注，急诊科有3名护士出来查看，立刻被一疑似工作人员的男子呵斥后，赶紧退了回去。

其间，因气愤医院无人出来回应，死者表哥对着医院门口办公楼大声哭骂。“你是在骂我吗！”一名疑似医院人员的戴眼镜男子很是忿忿然，试图迎上去理论。

急诊科大楼南侧的花带上，树立着一块广告牌，记者注意到，广告牌的内容是关于一则规范医疗秩序的公告。

“尸检，走法律程序”

4月26日早上，太阳出来了。连续阴了几天和小雨的天气，开始变得温暖和晴朗。金灿灿的阳光重新照耀在大街小巷。

记者看到，在济源市职业技术学院大门口，一场由济源市法制办组织的 “以深入推进依法行政、加快建设法治政府”为主题的宣传活动，正在进行。

儿子死亡以后，面对悲痛的家人和自己的怀疑，父亲李付财保持了克制和理智，“法律这么健全，走法律途径 ”。

一位济源医疗行业资深人士告诉记者，一般来说，进了重症监护室后，家属应该有个心理准备。其次，相信医生应该就病情和家属沟通，说的很清楚。如病人一旦出现死亡，是医疗纠纷还是医疗差错？还是病人的情况，死亡原因究竟是啥？需要有个说法。

他建议家属如有异议，可以向卫生局打电话，通知他们到现场处理，了解情况，“目的是让医院出来解释一下，啥情况”。死者家属还可以通过医疗纠纷办公室或医疗纠纷调解委员会，申请解剖，最终对问题予以解释。

4月24日，接到家属求助后，记者立即联系了济源市人民医院办公室，就此事表明身份和采访意图。但很快遭到医院的回复，“拒绝接受采访”。

4月26日早上，李明帅的父亲李付财给记者打来电话，他决定通过正常途径，“尸检，走法律程序”，目前，他决定抓住“7天最佳的尸检机会”，已向济源市卫计委申请封存病历，进行尸检。他将通过法律途径，给儿子讨一个说法。